清末时,山西太原府有位张员外,家财万贯,在当地颇有些名声。
张员外生有两个女儿,长女金姑,嫁到了本地的李家。二女儿名叫玉姑,也已经许给了曹家的公子,只等两人到了合适年龄选个合适日子,就可以把婚事给办了。
只可惜人有旦夕祸福,李家女婿不幸病故,大女儿金姑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而小女儿这边的婚事也出了岔子。
曹家老爹常年在西南一带经商,曹公子跟随在父亲身边。虽说婚约是早就定下了,玉姑也已经长到十六七岁该出嫁的年龄了,可曹公子回不来,没有把玉姑八抬大轿娶进门,因此俩人还不算是正式夫妻。
就算山西商人能跑,肯吃苦,可是在外经商风险毕竟是大呀。曹家父子长时间不见回来,日子久了,就有传言说这父子俩呀,十有八九是客死他乡了。
虽说只是传言,可这传的人多了,传的时间久了,即便是假的,人们慢慢地也都信以为真了。别人都信了,张员外自然也不例外。
或许是真信了传言,或许是女儿年龄一天天大了,要为女儿的将来打算,或许是动了别的心思,不管是什么原因,张员外都决定为女儿玉姑重新择一位夫婿,便把她找来商量。
没想到玉姑明确表示反对,对张员外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况且即便是真的,我已经许给曹公子了,哪有改嫁别人的道理?”
“你姐姐就已经守了寡,你也想跟她一样一辈子守寡吗?”
玉姑听了沉默不语。也许是自知拗不过父亲,也许是心里也怕曹公子真的没了,像姐姐一样守一辈子寡,这也是人之常情。
张员外心意已决,托媒人为女儿找了姚家的公子。姚家也是个富户,门当户对,聘礼已下,很快就定下了成婚的日子。
不料此时,曹公子竟突然回到了太原,满身狼狈来到岳父家。
张员外见到曹公子后大吃一惊,刚刚给女儿找好了人家,曹公子就回来了,这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张员外定了定神,立刻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问:“贤女婿呀,这是咋回事呀,咋就这个模样了,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呢,令尊呢?”
曹公子说:“这些年与父亲一起在广西做买卖,不料在那里惹上了官司,本钱全都赔进去不说,父亲也因积劳成疾郁郁而终。他老人家走前叮嘱我来见岳父泰山,并与令千金履行婚约,回乡重振家业。”
张员外立刻就听明白了,这是买卖赔了家业败了,来投奔了。同时不免心中窃喜,看来给女儿另找人家是做对了。
张员外心里琢磨:哼,你小子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娶我女儿,想得美。那边都已经答应了姚家,总不能退婚吧。如今只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自己提出退婚。
计议已定,张员外没有立即答应曹公子的请求,故意把话岔到别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宽慰话,然后客客气气地把他安排进了附近的客店中。
曹公子家先前也算大户,张家的奴婢佣人很多都认得他,悄悄把他到来的消息告诉了玉姑。
此前玉姑获知父亲将她又许给了姚家时,就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如若父亲真·逼·着出嫁,那她就在出嫁那天悬梁自尽。
当得知曹公子还在人世,并且已经到家里来过,自然十分欢喜,将先前准备好的自尽用的白练剪断了。
玉姑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听闻曹家败落,父亲没有答应曹公子完婚的请求,就明白了父亲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夜里,玉姑避开家里人,孤身悄悄出门,找到了曹公子的住处。
曹公子得知是玉姑小姐亲自登门,却认为男女授受不亲,未婚男女不该私下见面,又是在大晚上的,竟然将玉姑拒之门外。
玉姑站在门外对曹公子言道:“公子请听我说。我既然已经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给了公子,那就是公子的妻子了。尚未完婚便私下见面,确实有违礼数,可是如今事出仓促,为了你我二人的终身大事,不得不冒着大不韪来见公子。”
曹公子这才开了门,请玉姑进屋坐下,然后问她所为何来。
玉姑道:“公子这么久没有音讯,便有人传言令尊与公子已经客死他乡,父亲听信了他人传言,把我又聘给了姚家,再过不久便要过门。我本已经准备好了以死明志,绝不辜负公子,天可怜见啊,公子今日终于赶来了。”
曹公子不傻,立即明白张员外这是不愿意让玉姑嫁给他这么一个败了家的落魄之人。曹公子问:“小姐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玉姑道:“为今之计,我决定跟公子一起私奔。”
曹公子摇头笑道:“在下如今穷困落魄朝不保夕,想必小姐已经知道。小姐的这份情义,在下永生难报,只是在下现在连路上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其实曹公子心里想的是,玉姑小姐自小长在深闺,从未出过远门,哪里知道这世道艰险、道路难行,说出私·奔这种话来只是一时冲动。况且自己如今家业倾颓身无长物,还不知以后要靠什么安身立命,哪有底气带着小姐私奔。
可玉姑好似早就计划好了,接着道:“公子不必忧心,我还有些积蓄,即使是要走上千里路程,也毫无问题。”
曹公子心里还是不放心,又说:“虽说如此,可是来日方长,万一我这一生一直这样穷困潦倒,不是把小姐这一辈子都给耽误了吗?”
玉姑明白了,曹公子这是担心自己将来过不了苦日子会后悔。
玉姑正色道:“公子多虑了。大丈夫怎会一直贫穷落魄?即便公子终生穷困,我也会从一而终,绝不后悔。”
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玉姑小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曹公子仍然是举棋不定,顾虑重重。
玉姑小姐是个烈性子,见曹公子踌躇不决,心里那个急呀。若是再犹豫,等过两天父亲想出了逼迫公子退婚的法子,并且有了提防,就是想走恐怕是也走不成了呀。
玉姑把心一横,决定替这没主见的曹公子拿这个主意。
她催促曹公子今夜就走,拉着他收拾了细软,带上了自己的积蓄,又偷了家里的马车,义无反顾的上了路,奔向自己的幸福。
乘着马车走了没多久,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摆在了二人面前,该往哪去安身呢?
曹公子根本毫无准备,此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玉姑倒是事先想过,先到姐姐金姑家里暂住几日,再做打算。
张玉姑与曹公子赶着马车加鞭狂奔,一路不敢停歇,很快就来到了姐姐金姑家门前。
此时已是深夜,玉姑急急叩门。没敲几下,就看到院子里有灯亮起来了。可是过了许久,才听到姐姐金姑的脚步声,她在门里问道:“是谁呀?这么晚了敲门?”
玉姑道:“姐姐,是我,玉姑。快开门!”
听出是妹妹玉姑的声音,门内的金姑却没有马上开门,而是接着问道:“这么晚了,妹妹跑到到姐姐这来,是要与人私奔吗!”
玉姑答:“是的。”
金姑又问:“是与曹公子一起吗?”
玉姑答:“是的,我与曹公子连夜逃出来的,他就在身边。姐姐快开门啊!”
可是门里的金姑还是没有开门,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曹公子来了咱家,我早就听说了。曹公子如今家业败了,就知道父亲绝不会答应你嫁给他。姐姐知道,要是不能与曹公子成婚,依你的性子,肯定会选择私奔。
不是姐姐狠心,不愿收留你们,只是父亲得知你二人私奔,肯定会首先想到你们要来投奔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妹妹还是赶紧另投他处去吧。”
对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经姐姐这一提醒,玉姑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真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姐姐聪明。玉姑急忙辞别了姐姐,跳上马车往别处去了。
走了没多大会功夫,玉姑这心里就犯了嘀咕。姐姐当然说的对,可是刚才为什么一直不愿开门呢?就算时间紧迫,打开门面对面说话又能耽误多少时间?况且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难道姐姐家中……
张员外很快就发现女儿玉姑不见了,接着又发现家里的马车少了一辆,再问家中奴仆,得知小姐已经知道曹公子来到,意识到坏事了。
张员外当然马上就想到玉姑可能跟曹公子私奔了,赶紧让人去看曹公子还在不在客店中。
家仆很快回报,曹公子此时已经不在客店,包袱行李也都没了。张员外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张员外气得直发抖,好大的胆子,竟敢跟人私奔,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女儿!好你个曹公子,敢拐带我的女儿。都怪自己大意,早就该想到的这点,怎么就没有把女儿好好看管起来呢?
这两人会逃往哪里呢?曹公子能去投奔谁,张员外一无所知。女儿从未出过远门,除了已经出嫁的姐姐家,再没有别的去处,肯定是逃到她家去了。
张员外怒急气急,恨不得将全府上下都派出去,立刻把伤风败俗的二人追回来。但他也知道,这事一旦声张出去,到时就不只是自己脸面无光,姚家那边也无法交代。
张员外不敢兴师动众,于是只召来几个心腹家仆,套上马车悄悄出了门,迅速向女儿金姑家方向追赶过去。
张员外赶到女儿家,跳下车就急切的叫门。
金姑来到门前对张员外说:“妹妹与曹公子确实来过,我没有收留,他们已经往别的地方去了。爹爹现在去追也许还追得上。”
张员外说:“肯定是藏在你家,别说那么多,快点开门!”
金姑道:“逃到别处了还不去追,真的没在我家,咋就不信呢?”
见金姑不愿开门,张员外更是认定玉姑就藏在这里,举起鞭子朝着院门抽了几下,生气的说道:“再不开门我就让人砸门了。”
金姑听说要砸门,赶忙回道:“好好好,这就给你开门。”
过了半晌,金姑才慢慢悠悠地打开了院门。张员外带人冲进门去,在屋里屋外寻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张员外发现,大女儿金姑从一进门就一直坐在一个大木柜上一动不动,怀疑她将人藏在了柜子里。
张员外将金姑一把拉开,见柜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要求女儿立刻交出钥匙打开柜门。
金姑说:“这个柜子锁了很久了,钥匙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这明显糊弄人的话张员外当然不信,更加认定女儿玉姑和曹公子一定就躲在这个柜子里。
张员外寻思,女儿与人私奔躲在柜子里,如果当着这么多家仆的面强行砸开,又是在大女儿家里,一旦闹将起来惊动了左邻右舍,终究是自己脸面上不好看。
“既然没有钥匙,那就连柜子一起搬回去再做计较。”张员外道。
听到父亲说要将柜子搬走,金姑一下子慌了神,扑到柜子上又哭又闹寻死觅活,坚决不让带走。可面对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这又有什么用呢?
张员外不顾金姑阻拦,强行让人把柜子抬上马车,金姑则冲出来拦住马车不让离开。
“你个不孝的娃儿,再不闪开连你也一块带走。”张员外往车前车后瞅了瞅,扯住金姑的袖子低声说道:“好女儿,别闹了,一会惊醒了左右邻居,你让爹这老脸往哪搁?”
没想到此话一出,金姑立刻不再闹了,跪倒在张员外面前,扯着裤子低声哀求:“千万不能抬回去,不能啊,求求你了。”
张员外不顾女儿苦苦哀求,让人把女儿拉开,跳上马车,临走扔下一句话:“今天这事跟谁也不能说!快回去吧,关好院门。”
金姑瘫倒在地上,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轻轻抽泣。
等张员外拉着柜子回到家时,已经是东方发白。他命家仆将柜子抬进正堂以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并且嘱咐今晚这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严惩不怠。
众家仆各自离去了,张员外关上房门,张家渐渐安静了下来。
张员外拿来一把斧子握在手中,脑子里则不停的寻思着,打开柜子以后应该怎么办,用什么法子能让这曹公子主动退婚,如何让女儿乖乖的嫁到姚家去。
张员外一边思索,一边砸开了柜子上的锁。他猛地掀开柜子盖儿,没低头往里面看一眼,只喊了一声“出来吧”,便转身走到正堂的椅子上坐定,斧子扔在一边,等着里面的两个小家伙自己出来,跪到他跟前来。
过了许久,并没人从柜子里面出来,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张员外有些奇怪,慢慢起身来到柜子前,看到柜子里最上面是一床薄被。
张员外伸手掀开被子一看,露出来的东西让他顿时僵在那里,惊得他血压迅速升高,心都要跳出来了。
张员外掀开被子一看,柜子里哪有女儿,分明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光头男子身体蜷缩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柜子里怎么会是一个和尚?张员外大吃一惊,脑子像转轴一样动了起来。
回想起今晚金姑的总总举动,她为何执意不愿意开门?为何答应开门后又耽搁了那么久?听到要抬走柜子为何要拼命阻拦?
“哎呀,这个金姑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丢人现眼啊!”
“不对,这和尚怎么躺着不动呢?”张员外伸手推了推,和尚却是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再推,还是不动。大着胆子探一探鼻息,啊!没气了!
没气了,没气了!
张员外顿时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进柜子里。
“在箱子里闷了一路,又有被子盖着,把人给闷死了。咋办咋办,现在该咋办?”张员外这下慌了神。
“不能报官,人是我闷死的,报了官可是要偿命的,金姑的名声也要毁了。”
“趁没人知道,拉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或者埋了,怎么扔,怎么埋?”
“好几个家仆知道这事,得让他们闭嘴。”张员外不知所措,一顿胡言乱语。
不过,张员外到底是张员外,很快就从惊慌中冷静下来。
看着柜子里的和尚,突然想到,与姚家的婚期已近,可玉姑与曹公子私奔不知去向,到时姚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不如谎称玉姑重病身亡,将这和尚的尸·身扮作玉姑下葬,既给了姚家一个交代,又解决了一桩麻烦。
张员外觉得自己实在太聪明了,竟能想出这种一箭双雕的计策来。
张员外立即把和尚的尸身从柜子里拖出来,套上女装,戴上假发,以金钗朱玉修饰点缀。一切料理妥当之后,将尸身放置在正堂。
张员外先把玉姑小姐身边的几个奴仆喊来,威胁他们不准把小姐的事告诉任何人,对外都要说小姐是突发疾病而亡了。又把那几个家仆叫来,要求今晚发生的事一律不准外传。
之后,他集齐所有奴婢佣工,说二小姐近日突然染上恶疾,不幸于昨夜香消玉殒。下人们一脸茫然,你看我我看你,小声嘀咕,小姐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
张员外厉声训斥,乖乖干活,不准多嘴,谁敢多嘴多舌,一律严惩不怠。
他命家仆布置好灵堂以后,向族人亲友及邻居告知了玉姑死讯,又差人赶赴姚家报信。
张员外又对亲友四邻称,因女儿是突染重病而亡,所以丧事应当从简,且已请人算好了日子,只停床一天,明日凌晨就要入殓,以此掩人耳目。当天又从附近庙宇请来几位高僧为女儿做法超度。
临近四更天,给玉姑小姐守灵的张员外、张家亲友及奴仆,做法事的和尚等,到了此时已经全都坚持不住昏昏入睡。
有一名僧人因为内急出去方便回来,进门时抬头朝灵堂上望了一眼,直吓得他魂飞魄散,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像被施了定身咒。
过了片刻,寂静的院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诈…诈·尸啦!”
原来是另一名僧人刚从梦中醒来,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到自己的师兄站在门口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僧人顺着师兄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在昏暗的烛光中,一个身影正坐在后方的灵床上,摸着金簪、耳坠左顾右盼。这诡异的一幕立刻吓得他大叫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的僧人被惊醒过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诈·尸…诈·尸了。
所有人都被尖叫声惊醒,紧接着充满恐惧的呼喊声尖叫声便是一声高过一声。所有人都被自己所看到的惊人一幕吓得魂飞天外,纷纷往门外逃去,嘴里喊着诈·尸了……
金姑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去附近寺庙上香时认识了净慧和尚,无法忍受孤苦寂寞的她很快就与这个和尚有了私情,从此常来常往。
玉姑与曹公子私奔那晚,和尚正巧来和金姑私会,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了金姑与和尚。金姑将和尚藏好,才敢出去答话。
得知是妹妹跟曹公子私奔要来家里暂住躲避,她哪敢开门接纳,以父亲肯定会马上追来为由,劝说二人另投他处。担心妹妹发现秘密,他连门都没敢让妹妹进。
妹妹走后,金姑担心父亲真的追来,便劝净慧和尚快走,可是他贪恋娇躯软床不忍离开,认为即便追来也是天亮以后了,却没想到张员外来得如此之快。
张员外认定玉姑二人藏在金姑家,执意要求进门捉拿,甚至威胁要砸门。金姑没办法,只好让和尚藏进大柜子里,盖上被子锁上柜门之后才去开门。
不料张员外以为柜子里藏的是玉姑和曹公子,强行把柜子带回了家。
和尚被薄被盖着,柜门又被牢牢锁上,等张员外打开柜子时,因在柜中待得太久,和尚早已被闷得昏死过去。
又因张员外那时过于紧张,查探鼻息时才没注意到净慧和尚微弱的呼吸,以为和尚已经死亡。
待到净慧和尚苏醒过来时,发现四周烛火摇曳昏暗,本能的坐起身来左顾右看。
想起自己在柜子里被闷得无法呼吸,连闷带害怕昏了过去,正惊诧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却听到周围好多人在尖叫呼喊,一个个身着丧服的人正像见了鬼一样四散奔逃。
净慧和尚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烛光昏暗,身上盖着白绢布,床头点着一盏灯,旁边摆着几张香案,桌前垂着数条繐帐。
净慧和尚经常与师兄师弟一起跟着师傅到大户人家做水陆道场,对这样的摆设再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灵堂。难不成自己真的死了?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女装,一摸头上,怎么会有头发,怎会满头的金簪珠花?
他拔腿打算下床,又发觉双脚发麻不能沾地,低头一看,只见脚上穿着一对绣鞋。脱去绣鞋发现双脚竟然被裹脚布勒成了弓形。
他急忙解开裹脚布,光着脚下了地,慢慢走出去。人们纷纷呼喊着落荒而逃,屋子里一片狼藉,和尚们使用的法器丢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净慧和尚只记得被金姑的父亲强行抬走,后来发生什么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一点,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马上离开。
灵堂内已经空无一人,净慧和尚快步向外一溜小跑出了张员外家,一路上没人阻拦。逃出来后,便打算趁天还没亮赶回寺里去。
夜色中,几双眼睛躲在黑暗中,一直悄悄地注视着灵堂上发生的骇人一幕。
净慧和尚一溜小跑逃出张员外家,此时天色未明,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走了许久,只觉得饥饿难耐,口干舌燥,从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正寻思着到哪弄点吃喝,抬眼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前透出一抹亮光来,便立刻紧赶了几步来到了门前。
净慧打眼一看,原来是间卖豆腐的铺子,门里面还传来轰隆隆的磨豆腐声。
卖豆腐的莫老头每天早起做豆腐,听到有人敲门,对外喊了一声:“还早,天亮再来吧。”可是门外敲个不停,只好去开门。
莫老头打开门,一个衣着华丽一身富家小姐打扮的女人正立在门外,看到门开,便大步走了进来。
莫老头寻思,这天还没亮,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突然来敲他这豆腐铺子的门?看这身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难道是从哪家大户逃出来的小妾?
净慧和尚进门便问:“老丈,我赶了一夜的路,饥渴难耐,能不能先给碗水喝?
莫老头听说这人要水喝,转身就去拿碗盛水。同时他又在心里嘀咕,这女人满头珠翠,长得却好生奇怪,说话粗声粗气的不像是女子,倒像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莫老头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早起帮父亲干活,听到外面有人进来说话便出来观望。
莫家女儿看了一眼来人,认出对面是个男人,立刻大声喊道:“你一个男人却装扮成妇人,天不亮就来敲门,想要做甚?”
莫老头一听女儿这么说,立刻把女儿拉到身后,顺手操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就要冲净慧和尚打过去。
“怪不得看着奇怪,原来是个男人。”
净慧和尚看着莫老头操了家伙,心里有点害怕。
倒不是真怕这一对父女,而是自己此时这副模样,要是把周围店铺、住户惊醒了,见到他这样的怪异打扮,任谁都会怀疑,指定会给送进衙门里去,凭白惹上一身麻烦。
净慧和尚跪倒在地恳求莫老头道:“老丈别打,我不是恶人匪徒,不信请看。”
净慧扯下头上假发接着道:“我是个僧人,就在离这不远的寺院中出家。昨日奉主持命外出化缘,没成想被一伙强人骗去。他们将我扮成这副模样,准备打劫城中富商。
我一个僧人怎敢做这等事,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本打算回寺,奔走了半夜经过这里,看到门里亮着灯,实在饥饿难耐,才大胆敲门向老丈求助。”
净慧和尚平时能说会道,说起谎来眼都不眨,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莫老头对他这话是半信半疑,身后的女儿对眼前这个光头也十分警惕,让老爹不要信他的鬼话。
净慧和尚见这父女二人不信,又开口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老丈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他指着假发又说,“你看这头发上的金簪珠花总是真的吧,我愿用这些首饰换一顿饱饭,老丈可愿意吗?”
莫老头本来是不信和尚的话的,可听到他说愿意拿首饰换一顿饭吃,马上想到自己的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戴过这么好看的首饰,不免动了心。
莫老头回头看了看女儿,女儿好像也被这几样首饰吸引住了。女儿看着老爹,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交换。
莫老头对净慧和尚说:“我一个做豆腐的,家里太穷,拿不出什么好吃的,只有豆腐脑,你看行吗?”
“行,行,豆腐脑就行。你可快点,我已经饿了两天了。”净慧和尚说。
净慧和尚一口气吞下三碗豆腐脑还嫌不够,莫老头又递给他两个窝头。
净慧和尚吃饱喝足,起身谢了莫老头,就打算离开。
可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转头又对莫老头说:“老丈,这天快亮了,我穿这身衣服走出去,被别人看到肯定又要怀疑我是恶人。您能不能拿件衣服给我换下,这身衣服也送给你了,行不?”
莫老头欣然同意,找了套自己平时穿的粗布衣服给他,看他脚上没穿鞋,又给了他一双鞋穿。
净慧和尚也不嫌弃,换上衣服后大步流星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上回说到,张玉姑与曹公子私奔后,本打算到姐姐家暂避一时,后经姐姐指点,被父亲发现后肯定会先追至姐姐家,于是只得另投他处。
当初,曹公子的父亲在病重弥留之际曾经留下一封信,大致内容如下:
“世间人情凉薄,嫌贫爱富本就是常有的事。我去之后你当先投奔岳父,若是他真心收留你则罢,如若不然,可以去交城县投奔陈公廷方。他与我有生死之交,必会善待于你。”
曹父将书信交与儿子,再三嘱咐道:“走投无路时拿这封信去投奔陈公,定会有你一条出路。”
因此,曹公子与玉姑私奔后便直奔交城县,找到了陈廷方知县。
曹公子不敢说是与玉姑私奔,谎称已娶了玉姑过门,而玉姑家上无片瓦遮身,下无一亩可耕。父亲临走时曾交代,陈公与他生死之交义薄云天,因此带着玉姑一起投奔而来。
陈廷方看了书信老泪纵横,没想到上次一别,兄弟竟然遭此大难,老哥俩到最后都没能见上一面,真是痛心疾首。
陈廷方县令果然顾念往日情谊,留故人之子在县衙做了刀笔吏,并且为他租下一处房屋遮风挡雨。曹公子与玉姑就在交城安了家。
曹公子每日到衙门做事,晚上按时回家,玉姑守在家里织布作女工,日子过得恬静又安稳。
曹公子闲暇之余会在交城街上闲逛,常到一间酒铺沽酒喝,久而久之便于酒铺掌柜的熟悉起来,时不时的坐在一起小酌几杯攀谈两句。
某日,曹公子闲来无事,又与酒铺掌柜的一起喝酒闲扯。
掌柜的喝多了酒,便向曹公子说起自己以前住在太原县,曾有一个和尚调戏他的媳妇被他亲眼撞见,一怒之下拿起手里宰猪的刀结果了和尚的性命,并且把他投入井中。
对面的曹公子听了也没细问,并且趁着酒劲说出媳妇与自己没有正式成婚,是私奔出来的事。
两人这时都喝高了,都笑对方是在吹牛,并没把彼此的话放在心上。
曹公子喝得差不多了,便跟酒铺掌柜的告辞,醉醺醺的回了家。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一个春秋。陈廷方在交城任期已满,被调到太原县任知县。曹公子作为陈知县的书吏,也就带着媳妇玉姑又回到了玉姑的家乡太原县。
陈廷方到了太原县,与前任知县交接完毕,正式接任知县。而曹公子则继续在他手底下做书吏。
因为是私奔出来的,玉姑与曹公子回到太原县后自然不敢回去见张员外。陈知县根本不知道二人是私奔出来的,也不知玉姑本就是太原县人。
陈廷方知县接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审阅前任知县没有审结的案子,于是一桩拖了近一年之久的离奇命案就摆在了他面前。
那是大约一年前,有位里长到县衙来报,说在距离莲花寺不远的一口水井中,偶然间发现了一具尸体。
太原县境内有座莲花寺,几里外有一个村子,村头村尾各有一口水井,村民每天早上都要到两口井来打水,用于梳洗做饭。
村里的刘二娃家住的离村口近,每天都要到村头的这口水井来打水。这天他起的挺早,第一个来到井边,一如往常的把水桶挂在辘轳上丢入井中,然后往上绞。
可是水桶下去后好像挂到了什么东西,辘轳特别沉,刘二娃绞的非常吃力,就叫旁边的村民上来帮忙。
两人吃力的往上绞,突然,挂着的那个东西好像又掉下去了,两人被闪了一下,差点栽到井边的石头上。
刘二娃和排队打水的村民都觉得十分奇怪,纷纷探头往井里看。
只见井中漂浮着一个什么东西,仔细看上去,倒像是个人。对,就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光头。
村民们吃惊不小,赶紧想办法把里面的人给捞了上来。
等这人被捞上来以后,发现他分明是个和尚,可身上穿的却不是出家人穿的僧衣,而是一件普通的粗布衣服。
村民们一边围着尸·体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跑去报告里长。井中发现尸体这么大的事,里长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到县衙报了案。
经仵作检验,此人身上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为致命伤,认定该人是被人用刀捅死,然后再将尸体投入井中。
被害者明显是个和尚,此处又离莲花寺不远,知县马上命衙役找莲花寺僧人前来辨认。莲花寺僧人认出,此人确实是寺中僧人,法名净慧。
莲花寺的净慧和尚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死时身上穿的却是俗家的衣服?知县立刻贴出告示,如能辨认出净慧和尚身上穿的是谁家衣服者,衙门有赏。
很快就有人认出,净慧身上穿的乃是卖豆腐的莫老头平时常穿的衣服,衙役立即将莫老头拘拿到衙。
知县认为净慧死时穿着莫老头的衣服,人肯定是莫老头所杀,莫老头则是大呼冤枉。知县又命人搜查莫老头家寻找凶器。
捕快在莫老头家里没有找到凶器,却搜出了女人的衣服和几件首饰,知县觉得这肯定不是一个卖豆腐的老头该有的东西。
此前张员外家的小女儿玉姑突发疾病身亡,入殓前的晚上又有很多人亲眼看到她离奇的“复活”,之后离开张家不知去向。
这么骇人又离奇的事,很快就在七里八乡传得沸沸扬扬,当地里长早已将此事报到县衙。
知县见在莫老头家发现的衣服和首饰等极像是随葬物品,马上联想到了此事,立刻传张员外前来辨认。
经张员外辨认,确实是女儿玉姑入殓前身上穿的衣服和首饰。
再提莫老头前来对质,莫老头在县衙大堂上边哭边喊:“冤枉啊!冤枉!那日天还没亮,我正在家里磨豆腐,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要水喝。我和女儿立即就认出她是男子假扮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和尚。他说是被歹人劫持,并把他打扮成一个女人,准备抢劫城里的富商大户,他趁歹人不注意时跑了出来。他主动脱下身上衣服和首饰跟我换了衣服,然后就离开了。怎么可能是张家小姐入殓时戴的首饰?”莫老头哭诉道。
张员外当然知道莫老头所说的和尚是谁,可他哪敢如实说,坚称是女儿死后又诈·尸,在场很多人可以作证。哪来的什么和尚,肯定是女儿诈·尸从家里走出去以后又倒在外面,被莫老头碰到并抢·劫。
一个是卖豆腐的莫老头,一个是有万贯家财的张员外,知县当然更愿意相信张员外说的话,于是对莫老头严刑拷问。
莫老头哪受得了如狼似虎的衙役们这般拷打,很快屈打成招,承认是他杀了和尚后抛·尸井中。衙役们再打,莫老头又承认自己抢劫了女·尸。
知县又问莫老头把玉姑尸·身藏在何处,莫老头自然交不出玉姑尸·身。
既然是抢劫女·尸,找不到尸身就无法结案,知县便将莫老头关入狱中,此案就这样拖延下来。后来知县因犯了其他过失丢了乌沙,由陈廷方接任太原知县。
陈廷方知县审阅了案卷后认为,一个卖豆腐的老头,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是又杀人又抢·劫·女·尸,这一看就不靠谱,于是叫来手下师爷、书吏一起研究此案。
曹公子是陈知县的书吏,自然也参与其中。
曹公子看了案子发生的时间,尤其是又牵扯到岳父张员外和玉姑,马上意识到此案可能跟自己有关,回到家就把案子告诉了玉姑。
玉姑听了也有所怀疑,便让丈夫把案卷拿了回来,夫妻俩一起研究案卷。
玉姑说道:“我与你私奔出来,爹爹找不到我,就谎称我突发疾病而死,好给姚家一个交代,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为何后来又生出了诈·尸的事呢?”
玉姑苦思良久,接着说:“会不会是这样?爹爹谎称我已死,可是苦于没有尸·身,无法掩人耳目,于是就从莲花寺里雇了一名僧人,给他穿上女装假扮尸·体。
到了夜里,僧人突然坐了起来,让人以为是尸·变,趁机逃离。路上口渴,就敲卖豆腐的莫老头的门求水喝,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莫老头之前的供述应该就是真的,他确实没有杀·人。那么这名僧人又是被何人所杀?”
“会不会是爹爹担心僧人把实情泄露出去,一直尾随他身后,在他回寺的路上趁其不备将他杀死,并把尸身投入井中藏匿?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我爹爹可就……”
玉姑越想越觉得是父亲所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张员外毕竟是玉姑的父亲,虽说当初悔婚将他许给姚家,可父亲认为丈夫家贫,担心她日后跟着受苦,到底还是为她着想。
尤其是私奔之后一路行来,玉姑体会到这人世间路途艰难,生活不易。虽然有陈知县的照顾,可寄人篱下的滋味总归不好受,如今才知父亲良苦用心,更加的体谅父亲当初的选择。
听了玉姑这一番分析,曹公子踱着步子又思考了许久,忽然拍手称赞道:“不愧是我的玉姑,真是聪明,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对,我断定僧人不是岳父所杀,夫人不必多虑。”
听丈夫说父亲可能不是凶手,满脸愁容的玉姑立即抓住丈夫手臂,问道:“你怎知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曹公子安抚媳妇道。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岳父雇了净慧假扮尸·身,可诵经超度的僧人们见过的死人多了,怎会看不出其中真伪?
肯定要将他们全部买通才行,所以岳父不是买通了净慧一人,而是买通了这一伙僧人做戏,才能瞒过所有人。
至于杀·死净慧的凶手,我已知道是谁,肯定不是岳父所·杀。夫人不必多虑,这是上天助我破此案。”
曹公子如此肯定不是岳父杀的人,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交城酒铺掌柜的在喝醉之后不慎泄露的那件事。
那酒铺掌柜的当日吹嘘的杀人经过跟净慧被杀的情形十分吻合,如果所料不差,酒铺掌柜的就是本案的真凶。
曹公子立即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向陈廷方知县和盘托出,自然也包括他与玉姑私奔的事,因为这个案子本就是由玉姑与他私奔引发的。
陈廷方知县得知实情,一面发文去交城捉拿酒铺掌柜,一面把张员外传到县衙。
陈知县问张员外当天的情形,张员外的回答还像以前一样。又问他女儿玉姑得什么病死的,张员外的回答仍是突发疾病暴毙。
陈知县问:“你女儿到哪里去了?”
张员外答:“那要去问莫老头。”
陈知县笑着道:“不必问莫老头,我已经查知实情,你还是如实说了吧。”
张员外认为陈知县是在哄骗他,依然咬死了说去问莫老头。
“这样吧,我现在就还你女儿,怎样?”陈知县见他不说,哈哈大笑,立刻命人传曹公子的夫人上堂。
张员外看到一个妇人上得堂来,冲他屈身一拜,喊了一声:“爹爹。”
张员外吃了一惊,莫不是看错了,眼前正是自己已出走一年的女儿玉姑。
玉姑见到阔别一年的老父亲,流下泪来。张员外虽说气女儿与人私·奔,但见到女儿还是不免老泪纵横。
“爹爹,案子已经真相大白,早说实话吧,免得受苦。”
女儿就在眼前,张员外只得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而真相与曹公子在玉姑猜测的很不一样。
所谓玉姑“诈·尸”的那天晚上,所有人看到坐起来的尸·体后,被吓得四散奔逃,在场的张员外也被吓得逃进了其他房间。
张员外当时虽然很害怕,可他知道那不是女儿玉姑,转念又想,死了的和尚怎么会诈·尸,会不会没死?
想到这一点,他大着胆子又回到灵堂,看到那个已死的和尚从床上下来以后,在屋子里左顾右看了一会,拔腿跑出了灵堂。
张员外悄悄的跟着和尚走了一段路,确认他不是“诈·尸”。这和尚当时肯定没死,只是被闷晕了,是自己当时太紧张才会以为他死了。
和尚没死,让张员外很是庆幸,没摊上人命官司总是好的。至于姚家那边,也只能将错就错,就说女儿的尸体不知道哪里去了,量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想到这里,张员外就没再跟下去,这和尚去哪跟他又没什么关系。但他不知道,看到这件事的不止他一个。
当井里发现了一具和尚的尸·体这事传到张员外耳朵里,他做贼心虚,着实吓了一跳。刚从他家跑了一个和尚,那边就死了一个和尚,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等到官差带他到衙门问话,看到衣服首饰,他确认被·杀的净慧就是从他家里跑了的那个。但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说实话,只好昧着良心诬赖莫老头劫了女儿的尸·体。
其实当晚胆大的不止张员外一个,念经超度的和尚中有两人也悄悄回到灵堂外,想看看“诈·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僧看到张小姐的“尸·体”坐起来之后,从灵床上慢慢走下,在屋子里晃悠了片刻,然后大步流星出了门朝院外走去,也悄悄跟了上去。
二僧注意到,这具尸·体的身形动作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二人还发现,在“尸·体”身后竟还尾随着一个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请他们来做法事的张员外。
看着“尸·体”走远了,二僧便没再继续跟随,找到四散的师父与师兄,一起回了莲花寺。可是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天,便得知寺中的师弟净慧被人杀·死丢入井中。
二僧马上回想起当晚看到的那个“尸·体”的身形,与净慧师弟十分相像。后来从县衙捕快那里打听到,张员外到县衙认过衣服首饰后,极力指控莫老头劫了他女儿·尸·身。
二僧稍作猜想便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天晚上跑出去的“尸·体”一定就是净慧,而他肯定是被跟随其后的张员外所杀。
二僧没有把自己的猜想报到县衙,而是来到张员外家,想从他身上讹些银子。张员外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给了二人十五两银子。
张员外将前事向陈知县和盘托出,玉姑和曹公子都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
张员外和玉姑此时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杀了净慧和尚?
没过多久,交城县的那名酒铺掌柜的被押回到太原县。曹公子与他当堂对质,将他酒后所说杀人事向陈知县一一讲明。
酒铺掌柜的见无法抵赖,很快如实招认了一切,净慧被杀一案就此真相大白。
原来,酒铺掌柜的本是一名宰·猪·贩·肉的屠夫,就住在离莲花寺附近不足二里之地。那日黎明时分,他如往常一样带上猪·肉到集市上卖,媳妇把他送出了家门。
净慧离开莫老头家,继续向着莲花寺方向走去。路过屠夫家门前时,看到屠夫挑着担子出来,他的媳妇跟在后面送他出门。
屠夫的妻子颇有姿色,净慧经常打这里经过,与屠夫熟识已久,不止一次见过这位漂亮可人的小娘子,早就对她垂涎三尺。
屠夫媳妇送走丈夫刚要进院门,净慧和尚便叫住了她。彼此认识,住得又近,屠夫媳妇也不避讳,与净慧攀谈起来。
净慧能说会道,很快就把屠夫媳妇逗得花枝乱颤,两人说笑着一起进了院子。
屠夫走到半路,发现忘记带秤,赶忙转头回家去拿。推门进院,正看到媳妇和净慧在说笑。屠夫媳妇见丈夫突然进门,慌忙把手从净慧手里抽出来。
屠夫见此情形怒上心头,冲过去扯住净慧便打。拉扯中,屠夫操起剔骨尖刀,对着净慧就是一刀。
屠夫将净慧刺倒以后,气仍未消,拉住吓得瘫倒在地的媳妇,又要动手。
屠夫媳妇称是净慧趁他出门闯进院来强行·非·礼,见她不从便行威胁,说要诬陷她经常到寺中勾·引僧人,还要四处宣扬,她怕自己说不清楚,才不敢不从。
屠夫终究不忍杀妻。为了不惹人怀疑,把净慧尸身藏好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集市贩·肉,晚上回来后又将尸身抛入附近井中。
听到尸体被发现,屠夫本想立即潜逃,可听说衙门很快抓了莫老头,并认定他就是凶手,这才稍稍放心。
但是后来,屠夫得知衙门不知为何没有立即定莫老头死罪,只是把莫老头关进了监牢。他担心夜长梦多,便带着媳妇潜逃至交城,开了一家酒铺。
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相关人等的供述,终于将本案来龙去脉拼凑完整。陈知县马上将含冤受屈被关一年之久的莫老头无罪释放。杀净慧的屠夫被拟定死罪。
陈知县道:“此案虽是前任知县审案不明,致使莫老头含冤入狱,但张员外知情不报,反而为了遮掩自家的事昧了良心诬赖莫老头打·劫·女·尸,也应严惩。”
玉姑与曹公子赶忙跪倒在地为父亲求情,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私奔出走,父亲无法给姚家交代才出此下策,请求陈知县从轻发落。
陈知县思量过后道:“看在儿女一片孝心你又年事已高份上,可以重轻发落。莫老头入狱近一年,所受苦楚可想而知,他的女儿一人在家无人照料,这一年来必定生活艰难。判你拿出一百两银子赔偿莫老头,你可愿意?”
张员外见可以拿银子抵罪,自然答应。
张员外又恳求陈知县替他遮掩女儿金姑与净慧通·奸之事,以保女儿名声,玉姑与曹公子也求陈知县高抬贵手。陈知县看在曹公子面上答应了请求。
于是,曹公子将供词改为,张员外得知女儿私奔,为给姚家交代谎称女儿暴病身亡,并买通僧人净慧,让他穿上女装扮作女儿玉姑的遗体。这样就遮掩了金姑与和·尚·通·奸·事。
陈知县结案上报,不免感慨,世上竟有如此多的巧合。
这便是太原张玉姑奇案。既可以说张玉姑与净慧被杀没有关系,又可以说本案就是由张玉姑与曹公子私奔引起。
笔者《读后感》:这个故事巧合太多但故事中的人物却个性鲜明,能把这几个人物几件事串联起来。
用了六天时间给大家讲完了这个故事。
另外,本案曲折离奇,为清末四大奇案之一,有众多版本,并多次被改编为电视剧或电影。